文/山海姬(洪文玲)
STS 學會成立以來,在 2021 年第一次規劃到東部辦理年會,在大夥兒開心期待的時候,當然必須正面回應重要提問––「為什麼要去東部?」,「去東部對 STS 學術社群有甚麼意義?」後來 2021 年會以「回到『原』點:另類知識與科技研究的對話」為主題籌辦,雖然因疫情改成線上舉辦,但豐富的原住民與東岸主體的發表與論壇,第一次深深地把 STS 討論嵌入台灣的多種族多視角的地理與歷史現實中。
STS 關注在地、知識生產,及科技/技術/或各種系統實踐的權力等等,如何藉著年度短期群聚移動,創造最有力的震盪?2022 年我們接續向未來叩門,希望能夠真的在東岸相見;我們將把「後軍做前軍」,其實東部不是台灣西部的後山,而是台灣面對太平洋的起始前沿。東岸之東,是海。
海洋基本法於 2019 年底公布實施,但行政院至今尚未提出「海洋三法」(《海洋保育法》、《海域管理法》及《海洋產業發展條例》)的草案送至立法院。但早在 2020 年行政院已喊出「向海致敬」的政策,鼓勵國人「淨海」(潔淨海洋)、「知海」(知道海洋)、「近海」(親近海洋)及「進海」(進入海洋)。大多數的台灣西岸人都經歷過,到了東岸,會發現東岸的海如此的特別,我們與海的距離是如此的近。花蓮,能帶給我們如何的海洋領悟?
2018 年蕭美琴立委關注「花蓮海洋產業廊帶」,同時因花蓮並無國家級大型場館,考量區域平衡等因素,提出利用花蓮港邊的台肥海洋深層水園區設立博物館的構想。在海委會內部會議中,「海洋資源+博物館」這組合浮現,首先由中山大學陸曉筠團隊的用地取得及工程可行性評估,接著在 2020 上半年,幾位 STS 朋友執行接續研究,討論在花蓮設立「海洋資源博物館」的「設館定位、目標、經營策略」。
2020 年海洋日,研究團隊在花蓮進行「野望影片放映與座談」與「原住民海洋文化與博物館願景工作坊」,也探訪了海洋生物博物館(屏東)、海洋科技博物館(基隆)與自然科學博物館(台中),精采的紀錄與討論李宜澤在《芭樂人類學》〈誰的海洋文化,怎樣的博物館展示?──期待一座在地/原民觀點的海洋博物館〉已有詳細描述。
台灣是否需要「另」一個海洋(主題)博物館?又應該是甚麼樣的「海洋主題」?盤點目前國內博物館,包含在屏東的海洋生物博物館,與在基隆的海洋科技博物館,仍然缺少海洋文化、歷史、海事等內涵,及促成國民海洋公民意識的功能與目標。以台灣為海洋國家的角度,再成立一個機構,總覽海洋公民意識之建立是令人期待的。新館適合以促成國民海洋公民意識的功能與目標,定位為總入口或多功能平台整合規劃,例如為了解認識台灣海洋首先造訪的「大腦」入口(gateway),或可以生態博物館新模式,依組織規模及性質,自訂適合在地文化的典藏策略與模式,及在地生活步調的經營 KPI。
台灣的海洋意識,從連橫的「台灣通史」以來,一直都以面向大陸的海峽作為海洋的認識對象。作為在全世界最大海洋旁的島嶼文化,台灣海洋意識的建立有其地理位置和文化特性上的必要。如同大洋洲的原住民哲學家浩歐法(Epeli Hau’ofa)所提出的「群島之洋」(Our Sea of Islands)的概念:海洋不是阻絕環境的阻隔,而是祖先的領域和交通路線。而在大洋洲上面星羅棋布的島嶼,也可以形成自己的島嶼海洋,讓海和島的角色互換,成為新的認識出發點。
種種的交流與碰撞,讓台灣有著多元的海洋文化與價值,海洋(資源)博物館可重新檢視台灣之於海洋的關係與定位,從常民與海洋的關係開始與對話,典藏台灣與海洋的關係,每一段關係都蘊藏台灣在歷史、地理、環境、民族文化、文明中的海洋內涵,海洋(資源)博物館從台灣東海岸島弧的中央––花蓮––出發,面對大洋,重新思考如何以台灣作為中心,呈現台灣多元豐富的海洋文明,讓台灣真正走入海洋國家。
海洋是滿載(laden)科學、科技的主題,在常民世界中又經過與歷史的、文化的、民族的、政治的、經濟的複雜運作。史前時代起,台灣曾是有諸多海洋文化/文明活躍的島嶼,必須要促成曾經消散的海洋意識重現於現今公民社會。以「科技與社會」(Science, Technology and Society,簡稱 STS)的概念分析,可以得到許多尚未實踐的可能。
舉例來說,由台灣海洋領域發展歷程可以更認識海洋政策,如重點科技政策的形成與(不)扶持、海洋學研究對象及方法的展示、海洋知識的傳播與技術的傳承等等。這類特殊主題(概念/意義與技術)的展示理論,是指有些科學概念可能非常抽象,例如孔恩的「典範」、Fleck 的「樣態」,或非常不容易展現,或者是一種默會的知識與技術與無形文化資產,或者是制度、政策等抽象卻又具體影響廣泛的人類活動。
同時,從 STS 思考科學研究的技術本質,臺灣應該蒐藏怎樣的海洋活動及研究、社會科學研究及技術發展成果與物品,又應該如何研究他們、展示他們?採取怎樣的或多樣觀點來詮釋?台灣這種科學後進地區,不見得會有世界第一個的成果與產品,但是會有其特殊的區位,以及反映本土化需求的改良(林崇熙,2008)。因此在技術研究的脈絡中(林崇熙,2007),要如何達到怎樣的推廣目的,而不只是跟隨該領域先進國家的腳步而已;例如東岸的鯨豚研究、黑潮研究、海洋能及深層水等等。
而人類技術與文明交織於海洋之上,就是海事(maritime)的歷史,其實海事博物館對於「身分認同」,可以提出的相當新的討論。台灣要建立包含海洋文化、海洋歷史、及海洋生活軌跡的海洋主題博物館,就必然會面對原住民、日本人、漢人、西方人及現代台灣住民的各種「身分認同」與「詮釋角度」的議題,而花蓮也正是一個日常經歷這個議題鮮明的地方。(Beneki et al. , 2012)
5 月底,花蓮港務公司與花蓮市政府簽署合作備忘錄,提供港區用地無償撥用,花蓮縣政府也將其列為 14 點願景建設,將與海委會國家海洋研究院一同向中央爭取興建預算。
可能,我們可以開始以一個新的角度切入,以規劃「新」海洋主題博物館的契機,協助把台灣社會目前失落的海事歷史、海洋藝術、海洋文學/文化,結合花蓮海洋資源廊帶及原住民特色領域,及國內現有博物館仍欠缺的其他領域等,重新開啟一個「我們這個世代需要一個甚麼樣的海洋博物館」的討論,更精確定位海洋主題博物館及其名稱。如此可以策畫一個,以列名世界級海洋博物館為願景,當代與海洋深刻連結的台灣國家級博物館:一座面向太平洋,包含自原住民史前時代開始,在此山海、板塊相接的特殊地理地質環境下,有關人類海洋文、史、法、政、軍、經、貿、技術、科學與其他社會活動歷史的綜合性博物館。
那,我們就可以更常去東岸了。
本文部分摘錄自「海洋資源博物館經營策略之先期研究」期末報告書。研究計畫主持人洪文玲,研究團隊包含王治平、江允智、李宜澤、陳政宏、陸曉筠(依筆畫順序),研究助理潘顯羊。